二十一 难堪往事
程水清看到我和爸爸的脸色，不好意思了，搓了搓手，又说：“其实我一上大学就和水冰儿认识了，没有半年，我俩就好了。那时她还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可是到大二时校园里选美，她当上了校花，接着又拍了一个广告，就，就走到那条路上去了。后来她退了学，临走时她说，如果我不嫌弃她，等她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时，她会回头再来找我的，那时再也不会和我分开了。”
“什么，什么，表哥，你是水冰儿的初恋啊？”我再也忍耐不住，热切地望着表哥。
表哥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沉醉：“我为了能快一点和她相聚，所以毕业才一年就急着回西安，想自己创业的。幸好有舅舅帮我批到了那几个项目，也幸好有妈妈留给我的那一笔钱……”
“哼，你妈妈留下的可是她的血汗钱，她可没想让你用到去追富商的情妇身上去。”爸爸一听表哥提到了姑姑，火气马上又上来了。
“舅舅，你怎么能这么说？对，她是做了别人的情妇。那我又能好到哪去？我还不就是个情妇的私生子？” 程水清终于爆发出来。
爸爸没想到程水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程水清一旦爆发，就再也控制不住。他颤抖的声音说：“我和水冰儿好的时候，我就告诉了她我的一切，那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嫌弃过我。那我后来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她？我就是一个私生子，要不是舅舅你给我落了西安市的户口，又供我读书，我现在是什么？我什么也不是！不错，我现在混出个模样来了，舅舅你为了抺掉我那一段历史，为了能帮我创业，花费了无数的心血，甚至可以在人面前假装和我不认识，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就能忘掉妈妈她只是个情妇，我从小受到的他人的白眼和羞辱吗？我永远都不能忘记，那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在我们身边，支持我们一下。那个人只是偶尔才来看我们，从来都不关心我的情况，妈妈常常在夜里哭，见我醒了，还要装出笑脸来安慰我，那时候你们在哪里？”
“对，水冰儿是走错了路，我也痛心。但我不能像你们那样只是坐着看她的笑话，我要救她出来。我要让她重新得到幸福，让她在人面前能抬起头来，让人们知道她是有人爱的，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个好女人。”
“如果当年有人能拉妈妈一把，她会那么早就得绝症吗？她会在死前也没人管吗？对，她做了情妇，是很无耻，那她就应该得到那样的报应吗？当年她留下我在西安，对我说如果我回头去找她，她就当着我的面撞死。我不敢回去，那你们呢，为什么不去找一下她？她现在的骨灰在哪里？你们知道吗？你们关心过吗？”
我这时已经听傻了，坐在沙发上不敢出声。爸爸怔怔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沉重：“水清，人死不能复生。你妈妈当年离开，我，我也后悔没有拦住她。我也常想，如果我把她留下来，给她治病，她会不会能好过来。可是你知道吗？那时的社会要比现在严肃得多，她要是不走，毁掉的可不是她自己，还会毁掉其他亲人的生活，包括你的前途。你妈妈要走，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新生，你懂吗？”
程水清不出声，但看上去气平了许多。爸爸顿了顿，又说：“你妈妈其实是个很要强的人，当年她一心要随着你爸爸去，谁劝都没有用。她后来还是后悔了，因为她不想别人看不起她的儿子。我为了让你脱离过去，已经尽力而为了，如果你还怨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可你为什么要去招惹那种女人，难道你就不想彻底离开那种生活，走到正轨上来吗？”
程水清听了爸爸这样说，惶恐起来，马上说：“舅舅，我没有怨你，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以前的耻辱。我遇上了水冰儿，觉得她是天下最美好的女人，她不在乎我的出身，我当时觉得自己真的可以过上新生活了。可是她还是走到妈妈的老路上去了，我痛苦极了，仿佛看到了她将来就会象妈妈一样早早地死去。如果我不救水冰儿，我就更不能面对自己，永远都脱离不了苦海。现在，我和她又在一起了，她开心极了，说这辈子再也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舅舅，你就不要再计较她的过去，接受她好吗？这也等于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前就一个人太孤单，不能再一次失去亲人了。”
表哥说的情真意切，爸爸见无可挽回，终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唉，你现在不再是个小孩子，已经是掌管一个公司的总经理了。其实我也管不了你太多，你要怎么去做，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只是我一时接受不了她，你不要带她来见我。等有一天，你和她真的要结婚了，再让她来见我吧。”说完就走开了。
程水清见爸爸走了，讪讪地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对妈妈说：“舅妈，我走了。”
妈妈一直都没说话，我知道向来爸爸要做主的事，妈妈都是不插嘴的。这时妈妈才说：“水清，你舅也是为你好，你别太放在心上。”
程水清点点头，往外走去。我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说：“表哥，我送送你。”
我送程水清到路口，看他一直很难受的样子，就想安慰安慰他，说：“表哥，我支持你，如果你和水冰儿是真心相爱，当然应该在一起，现在的世界早就不像以前爸爸年轻时那样了。姑姑的事情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也不知道。既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别再多想了。”
程水清感激地笑笑，对我说：“表妹，你也长成大人了。我刚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小学没毕业的小丫头呢。上次见到你，看你还什么都不懂呢。”
“呵，你就记得我以前啊，我现在大学都读了两年了。”看他笑了，我也高兴起来，“表哥，水冰儿可是个大美人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她，给我签个名什么的，我是她忠实的影迷呢。”
“呵呵，那还不容易，让她把你所有的书都签满了也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舅舅……”程水清颇为踌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