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漂在雨中
“导游，我们该下去了吗？”一位游客走过来问我，我回过神来，看到游客们已经开始闲聊，才发觉得领大家下去了。
带完团后，我并没有出钟楼去找庄秋皓，我虽然一时冷静不下来，却也很快地想到，我不适合再和他见面。既然已经分手了这么久，又何必再相见呢。这半年来我知道他一直在西安，一直在他的公司里忙着工作，却没有动过去找他的念头，不是为了自己的骄傲，不是为了愚蠢的面子，而是因为半年前的分手让我彻底明白了，我和他注定今生无缘。
我中午在钟楼内和同事们一起要的外卖，我想庄秋皓就算等我，也只会等到午饭时间，他饿了，见我还不出去，自然就会走的。
下午果然下起雨来，游客就三三两两的，也不安排团了，让他们自由参观。到后来雨越下越大，连游客都没有了。所以到了下午四点钟时，我们几个导游被告知可以早下班了。但看着雨很大，一时大家都没有走的意思，就又聊了一会儿。几个女孩在一起能聊些什么呢，很快就扯到交男朋友上面去了。一个单位的同事之间总是有各种的明争暗斗，不管聊什么都不例外，我因为自己心情很灰，又知道许多事情我也无须与她们争，所以总是做个旁听者，听她们讲自己最得意的事情。但今天我心情沮丧，一聊到这个话题，就呆不下去了。于是我就说：“哎呀，才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要做呢。我先走了。”就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东西，打着伞离开了钟楼，一边快步向公共汽车站走着，一边暗自庆幸这个汽车站还离得真近，不然这么大的雨，就是打着伞也会淋湿一些衣服的。
十二月份的西安下起雨来非常的冷，但不下雨的时候还是比较暖和的。我早上时穿了一件职业套裙，现在感觉冰冷冷的没有温度。
汽车站里人不是很多，我把伞压的太低看不见都是些什么人，就一头钻进棚子里，再转过身来收雨伞。刚侧身想观察一下棚子里都是些什么人，马上感觉到一道带有特别的漠然的目光直射向我。我惊诧地迎着目光望去，竟然就是庄秋皓。我马上呆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我们之间还隔着两三个人，我们就这样互望着，一时间都不说话。他竟然一直等在这里吗？我简直不能相信。过了一会儿，愧疚使我不得不走过去，站到他对面，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泽嘉，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庄秋皓的声音虽然很低，很平稳，但仿佛在我的头上炸开来。
“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呢。你怎么会知道我来这个汽车站？”我胆怯地小声嘟囔着。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这里避雨。因为这个汽车站离钟楼的门口最近，我可以看到大部分从那里出来的人。”不错，这个汽车站不能一眼望到钟楼的门口，但确实站在这里，大部分从那里出来的人都会落在这个视觉范围内。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等这么久。”我望向庄秋皓的衣服，他穿着衬衣西裤皮鞋，明显淋湿的不是很多，不过看得出避雨前还是在雨里站了一小会儿，后来虽然进了这个站台棚，但棚子这么小，人都罩在潮气里，现在看上去全身都不干爽了。我的目光向上移，看到他的嘴唇这时已经有些发紫了，面颊没有丝毫的红润之色。
“你冷吗？”这是废话，但我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庄秋皓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锁住一样。我转过头来，不再看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乘坐的汽车开了过来，其他的乘客开始登车了。我转过头对庄秋皓说：“这是我要坐的车，你……”
“一起上车吧。”他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我别无选择，上了车，他在我身后上来了。
车里人并不太多，我和他并排坐在座位上，我问：“你的车呢。”
“我没开车出来。”
“你那个客人呢？”
“被我的司机送回宾馆了，再送到机场。”
我明白了，他招待客人，用的是公司的车，没有用他私家车。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话说了。
到了我要下车的车站，我示意他一起下车。于是我们走进了这边站台的棚子里。这边站台没有人，棚子外面是连着天地的雨，棚子里是我们沉默不语的两个人。
“我得回家了。”我看着他的脸色因为坐车暖和了一些而转好了许多，心中稍稍宽慰了些。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不见他回答，我硬着头皮问到。
“你现在一个人吗？”
“不，我有男朋友。”这是我刚才想过他可能问的问题，同时也准备好的答案。
“谁啊？”
“你不认识。而且，这不关你事。”
“哦，对啊，我们早已经是过去式了。”过去式，我想了一下，虽然和秋皓间有过无数的交谈，还是不能适应他有时突然而来的英语思维。
“是啊，已经半年了，我都觉得不认识你了。”
“那现在你怎么看待我？”他问。
“朋友，普通朋友。”我答。
“朋友之间可以聊聊天吗？”
“可以啊。”
“那聊聊吧，我今天想找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