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事出有因
大家落了座，我给秋皓倒了水。
秋皓说：“伯母，我也不绕圈子了，你还是把事情都告诉我吧，我也好知道怎么去办。”
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也不都是最近的事情。在西安市的旅游业开始向开发商开放时，你伯父因为正好管这些事，自然比其他人要早知道，所以在有开发潜力的地区购置了好几处房产。你也是做旅游开发业的，应该知道在没被开发商注意到的那些地区，房价非常低，买下来很容易。等有开发商开始竞标了，房价就会上涨，等到土地使用权被买断后，房价会比原来高很多，甚至翻几倍。最早你伯父买下的房子已经脱手两套了，但出来的钱又买了新房产，所以现在家里没有现金存款，这点是不怕上面来查的。可是没卖出的房子现在还有几套，记在泽嘉的爷爷名下，付款走的都是你伯父的帐号，可以查出来。虽然我们用的都是自己赚的钱，没动用公款，也没有受礼受贿，但你伯父也有利用公权谋私利之嫌，只是不知会怎么被处罚。”
“这么说，我之前住的房子也是这样买来的？难怪会在青龙寺的旁边。”我马上想到我搬出去住的那栋旧楼。
妈妈对着我说：“对，这栋房产是前几年你爸爸买下来的。当时有一个开发商注意到了青龙山的开发潜力，来西安各处活动，你爸爸认为有利可图，就买下来那个房子。但是后来因为青龙寺在中日关系中的特殊地位，国家旅游局想把青龙山做为国家自行开发项目，那个开发商就放弃了，房子却留在了我们手里。近两年因为中日关系的变动，国家旅游局在重新归划国家开发项目时又把青龙山的开发权放宽了，但因为项目浩大，一直没人来动。直到……”
妈妈看了秋皓一眼，接着说：“秋皓递上来开发方案，非常合理经济，你爸爸觉得以你表哥的实力也能够承担下来，就把项目批给了你表哥，没想到触怒了秋皓的叔叔，弄巧成拙，差点……唉，幸好这事最后化解了。秋皓，当时你和你叔叔一定很生气吧。”
秋皓笑了一下，说：“当时，是很生气，不过，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伯父和程水清的关系。”不愉快的事情已经过去，秋皓显然不愿意多说，徒增大家的不快，就简明地回答了这两句。
“原来这样，那爸爸真的有罪了？”我没有在意秋皓与妈妈的对答，只是觉得心里越来越凉，喃喃地说着。虽然爸爸被双规已成事实，但我在内心里还是一直希望爸爸是被冤枉的。哪个子女希望自己有一个有罪的父亲？没想到，爸爸竟然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我感觉非常糟糕，偷眼去看秋皓，秋皓看上去很镇定，没有不悦的表情，但说完话后，眼睛望向茶几，看不到神色，一时我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妈妈回答：“是啊，所以妈妈才着急，毕竟不是真的完全清白。我今天已经打电话问了为你爸爸办理买房产的经手人员，说确实有纪委的人今天早上去查过资料，虽然事情都处理的比较隐蔽，一时还没查到实证，但如果上面真是有心查案，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全查出来的。”
“那，这事还有补救方法吗？”我放下了自己的羞愧之心，不管怎么说，关起来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做为子女第一要着无论如何想到的都是让爸爸平安无事。
“妈妈也正在想啊！”妈妈愁眉紧锁，“房产都已经购买多年，现在想全抺去实证是不可能了。唯一能救你爸爸的办法，只能在纪委查明之前，找到合适的官员，把案子压下来，才有希望。”
秋皓听到这里，抬头对妈妈说：“伯母，伯父做的事情听上去并不是什么大案件，在官场上比这严重的不知有多少，都没有被查，如果找对人，应该是可以化解的，我和我爸爸好好商量一下，再给你们消息。”
“你爸爸？他是做什么的？”妈妈不解地问。
秋皓面上有一丝尴尬，我马上说：“妈，秋皓现在的爸爸就是他的叔叔，这件事我过后再向你解释。”然后转向秋皓说，“这件事，不知你想不想我说出来，我还没和妈妈提过。”
秋皓看着我，温和地笑了，说：“没关系，你和你妈妈说吧。今天我就不多坐了，还要赶回去办事。”
于是我们一起站起来，送他走。我正想换鞋，送他下楼，被妈妈喊住了：“泽嘉，你不用出去送秋皓了。秋皓，你自己走吧，小心些。”
我愣了一下，领悟了妈妈的意思，这个时候确实尽可能不要让更多的人看到秋皓和我们家有往来，我本来也知道，但一心想和秋皓多相处一会儿，还有些重要的话要问他呢，竟然没多想。我想到秋皓这个时候不避嫌疑，肯直接来到我家里，心中感动，拉住秋皓的手，一时舍不得放开。秋皓颇为遗憾地看着我，勉强笑了一下，说：“伯母，我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秋皓走了，我和妈妈重新坐下，我才一五一十地把秋皓的出身经历告诉妈妈。妈妈听了，只有叹道：“没想到秋皓这么不容易，也真难为他了。他今天能来，说明他是诚心诚意待你的。前些天你和我们提起你和秋皓在一起的事情时，我和你爸爸都是有疑虑的，当然主要是你爸爸那边有些事情很难处理，这个就不用说了，另一方面也是怕秋皓这孩子靠不住。现在不管他能不能帮你爸爸这一回，妈妈是全心全意接受他了，如果日后你们真能成，你要好好待他。”
我听了妈妈这些话，在悲凉中总算有了一丝温暖。
秋皓走后，虽然知道他会尽力去办这件事，但妈妈也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秋皓身上，既然知道了爸爸问题的结症所在，还是自己去找了几个平时交往不错的官员，看他们能不能帮忙。可惜从妈妈打电话时的表情和打完电话后的默不出声来看，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替爸爸出头。我和妈妈在客厅里相对而坐，到很晚都不想去睡，虽然说爸爸出事有他自己的原因，但爸爸出事前，多少人来巴结爸爸，用的手段甚至更加丑陋，而现在，却希望把自己都能撇得干干净净，真的是人世凉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