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表哥之死
第二天，爸爸就正常上班了。接连的日子里，朋友，邻居，同事，又慢慢地和我们亲切起来。爸爸妈妈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我不由得佩服他们的气度。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去应酬别人，妹妹一开始转不过弯来，总是冷冷的，不过她还是一个学生，大家还当她是一个孩子，也不太在意。
本来，在人们疏远我时，我很愤怒，也颇感屈辱，想过以后不会再相信，也不会再搭理那些冷落过我们的人，但等大家又都热脸相迎，脸上带着丝丝愧疚的媚笑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想明白了，不想计较所谓的虚伪。不错，活在人群之中，心可以因为伤害变成冷的，但没道理自己孤立自己，总要和别人相处吧。
爸爸显然很快就从妈妈那里知道表哥出事了。他常常不在家，就是晚间回到家里，也常会与表哥通电话，虽然爸爸多是听表哥在说着什么，很少表态，但我知道爸爸白天的时间一定在为表哥的事奔波。以前爸爸一直隐藏与表哥的关系，这一次看来全部公开了。
然而，从零零碎碎的爸爸与表哥的通话，和妈妈偶尔透露出的消息中，我听明白了爸爸刚被审查过，不能太显山露水地为表哥活动，其他的官员虽然因为爸爸没出任何问题，纷纷扭转态度，和爸爸还是保持熟络，但毕竟心有余悸，怕爸爸处在敏感时期再出纰漏，不愿在表哥的事情上出力。而表哥的公司在税务方面也确实有重大的问题，不可避免地逐渐被查了出来。
表哥的事情如此不顺利，爸爸回家的喜悦很快就被冲淡了，全家都很消沉。我的手机不用了，也不开Email信箱了，所以也不知后来庄秋皓找过我没有。我希望不管他找不找我，过段时间没我的消息，自然就不再去想与我之间的感情了。我除了上班时间，又开始窝在家里不出去了，到是真心地去查了许多考公务员的资料，想着应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复习，准备考试。
我的这种明显没有了男朋友的生活当然很快就引起了爸爸和妈妈的注意，不过他们并没有来问我，我也就索性不说。
一直到有一天爸爸在看电视时，好像漫不经心地问：“泽嘉，你之前说和庄秋皓……”
“已经分手了。”没等爸爸说完，我就回答了，并且加了一句，“你放心吧，这次是真的断了。”
“喔，那你和左思明有过联系吗？”
“前段时间有过，现在没有了。”我平静地按事实回答。
“我今天见到了左厅长，他说思明和一个女孩订了婚，他很满意。”
“是吗？那真得恭喜他啊。”我无动于衷。
“左厅长还开玩笑和我说，现在养女儿才是最好的，养儿子的人家都是欠了别人家女儿的债，他很羡慕我有个好女儿。”
我听着爸爸说，马上明白了他是暗示感谢我做过的事情，因为左厅长帮他的事，就算他解除隔离的时候不知道，过后也会知道的。今天一定是他和左厅长谈话时，左厅长忍不住告诉了他，是因为我和左思明之间的瓜葛才会管他的事。不过，既然爸爸不想点明，我也不想说出来，就故做不知地说：“你听他那么说，有儿子的人都是暗中高兴，嘴上这么说说，好像自己就不重男轻女了似的。”
爸爸看着我，笑笑，没再说话。
于是，我的日子就彻底清静下来，一直到两周后的一天，突然传来了噩耗。
那天晚上，我下班归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一开始觉得很正常，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人回来，只好给妈妈打电话，问她要不要我提前做好做晚饭的准备工作，妈妈接通了手机之后，对我说：“泽嘉，你怎么搞的，最近手机总是不开啊？”
“我手机坏了。”其实我的手机躺在抽屉里一直都没再拿出来过。
“好吧。既然你到家了，就快点给你妹妹打个电话，让她也回家吧。然后你到下面饭店里去买些饭菜回家，先和你妹妹一起吃，妈妈和爸爸要晚点回家。”
听到妈妈那不太稳定的语气，我有些担心，就问：“妈，发生什么事了？”
“我……唉，还是告诉你吧，你表哥出事了。不过你要先冷静，照顾好你妹妹。”
“出了什么事啊？妈，你快说啊。”我越发着急。
“你表哥他……今天检察院到你表哥的公司里抓人，要把他带走时，他从他的办公室里跳楼了。”
“什么？”我的头一下子就嗡嗡地响了起来，我站立不稳，跌坐在沙发上，以为自己听错了，表哥的办公室在第十四楼，跳下去还有命吗？“表哥他死了？”
“唉，当场死亡。现在我们正在和警方交涉其他事情。”
“泽嘉，泽嘉？”没听到我回答，妈妈着急起来。我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先痛哭失声。
“别哭了，哭也没用。妈妈回家后再和你说。”
挂了电话，好一阵，我才缓过神来。我按妈妈吩咐的都做完了，在妹妹回家之前，我坐在餐桌边，独自悲哀着，马上想到了表哥这一出事，水冰儿一定痛苦死了。我给水冰儿和她的助理打了手机电话，但都是关机，正不知该怎么联系上她，家中的电话响了，我以为妈妈又打电话进来，马上接通了，问：“妈，是你吗？”
“泽嘉。”没想到对方正是水冰儿，她一开口说话，就先哭了出来。
我听到哭声，知道她已经知道表哥出事了。“冰姐，是你。我正想和你联系，看看你还好吧，可都是关机。”
“是，我和助理这个时候都不敢开手机。我打过好几个电话给你，你也都是关机。”
“我，我手机坏了。”我这时真地后悔因为自己意气用事，停用了手机，以至于出了事大家想找我都找不到。我一边掏出手机去充电，一边马上又接着问：“冰姐，你没事吧？表哥他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多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