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世事无常
水冰儿哭的声音又大了些，我听着更加的难过。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声音略有些缓和下来说：“你表哥，他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他怎么会忍心扔下我不管了？他这么走了，让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冰姐，”我这边虽然也泪流满面了，但还是劝她，“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走了。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我和她对着电话一起哭了一会儿，水冰儿才止住哭声问：“舅舅和舅妈，他们都不在？”
“是啊，妈妈说他们在和警方交涉，晚一点才回来。”
“喔，看来还没处理完。我现在也不敢过去，真想问问他们怎么样了。如果你们谁去看……看你表哥，要带上我一下，我都不知道他被送到哪去了。我……我好想再看他一眼。”
“好的，等妈妈爸爸回来，我会打电话给你。”
“喔，今天我没空了，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吧，泽嘉。我现在先挂了。”她突然收了线，可能是不知什么人去找她了。
妹妹回家后，我先陪妹妹吃完晚饭，才告诉妹妹表哥死了，反正这事是不可能瞒住的。妹妹和表哥的感情要浅的多，但还是哭了，我想她多半出于惊吓。
很晚的时候，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我和妹妹一直等着他们。他们表情很凝重，也很悲凉，闷闷地吃了些饭，才说起表哥的事。爸爸告诉我和妹妹，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表哥为什么会选择轻生，然后前所未有地警告我和妹妹，以后一切都要小心，出门办事要小心，交朋友说话都要小心。我和妹妹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虽然爸爸现在还在官职上，但从爸爸的无奈，从表哥的死，从各自的失恋中，我和妹妹终于体会到了世事无常的滋味。
妈妈去厨房收拾东西时，我跟了过去，妈妈小声地和我说了两句，说表哥这次犯的罪，罚款是小事，但应该会判几年徒刑，表哥一定是不愿意坐牢，才走这条路的。想起表哥这短暂的一生过的都很凄凉，这才好了几年，年经轻轻就走了，我和妈妈又相对哭了好一会儿。
第二天，我和妹妹都留在了家里，我提出去看表哥的遗体，妈妈说表哥死的很惨，不要去看了。于是在水冰儿联系我时，我就告诉了她，不要去看了，水冰儿虽然还有心坚持，说不管表哥是什么样子，她都想去看一眼，但等她出行时被记者跟的很紧，根本不可能脱身，终于没去成就不得不折回了住处。
到了第三天，因为死因明确，警方同意了爸爸的要求，尽快为表哥举行了葬礼。那是个小型的葬礼，只有我们一家人，还有表哥公司里与表哥一起打天下开公司的几个兄弟参加了葬礼。水冰儿在葬礼进行中还是赶了过来，她最先企图摆脱记者，但不成功，终于还是选择宁愿曝光也要前来，幸好举行的内堂记者进不来，所以我们都没有被拍到，后来报纸上登出的主要是水冰儿戴着大墨镜来到和离去时的照片。我们在内堂见到水冰儿，她摘下墨镜，眼睛早就已经红肿了。她先与我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然后扑在表哥的灵位前哭到几近昏厥。看到她那个样子，所有的人不仅自己难过，也都替她伤心。我们失去了一个亲人，我却感觉她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表哥的后事，都是爸爸妈妈去料理的。妈妈看上去还好，可看得出表哥的死给爸爸的打击尤其大，我感觉他骤然没有了雄心壮志，情绪非常低落。有时他站着或坐着，常常好长时间都一动不动，我想去劝劝他，可又不知从何劝起。
我想也许过段时间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吧，没想到隔了一个月，爸爸主动调离了原来的职位，去了一处轻闲但没有实权的部门做了那里的局长。我私下里问妈妈，爸爸是怎么打算的，妈妈才悄悄告诉我，爸爸虽然官复原职，但被排挤却在所难免。现在围绕爸爸这个职位的斗争日趋紧张，爸爸又不再像以前那样精思细想的，已经有大权旁落的趋势，还不如趁没出事前，自己调走，何况表哥的公司已经关闭，爸爸不可能再帮上表哥了，但处理起公务来难免会处处思念表哥，也使得爸爸不想再呆在原来的局里了。这一阶段，爸爸已经悄悄地把手中的房产都按低价处理完了，只有青龙寺的那栋，因为正在征地，和其他住户一起卖了个好价钱，我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苦笑，那不是庄秋皓的钱吗？
日子平缓地过去，爸爸在轻闲之余，开始喜欢上了饮酒。以前他爱惜身体，虽然官场上有许多应酬，但从来没见他喝多过，现在却经常喝醉。醉了之后，回到家里，就常常发脾气，唠唠叨叨的，才将近五十的人，就完全像个老人了。我们眼看着爸爸的变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能自己想开，再好起来。
七月的一天，家里才有了点波澜，妹妹有一天回家告诉我们，她想出国，马上要去签证了，但需要家里的经济支持。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大家都兴奋起来，爸爸妈妈也露出久违的笑脸，问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妹妹看到大家的反应都那么好，也非常高兴。她说其实她早就开始准备GRE和托福考试，四月份的时候去参加了考试，成绩很好，接着就申请了美国的学校，六月份的时候就接到了两份录取通知书，只是去到那边要重新读本科，争取不到全额奖学金，但那个稍微差一点的学校，可以免三分之一学费。
她说着，然后问爸爸可不可以支持她的另外三分之二的学费。爸爸非常高兴，说，当然没问题，家里的钱完全够妹妹去美国读书，让她放心去签证。
那一天，大家都幸福地讨论着妹妹到美国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前景，家里充盈着难得的快乐。过后的几天，妹妹在我的不断追问下，还红着脸和我说，王辉，确实是那个她捉弄过的追求者，也申请了同样的学校，去读博士学位，已经拿到了全额奖学金。我马上问你们是不是已经相恋了。妹妹说，还没有呢，不过王辉现在对她非常好，其实就是王辉鼓励她出国读书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陪着她学习英语，帮助她申请留学，只是越是要成功了，反而两个人都不提处朋友的事，也许等签证通过了，一起去了美国的话，就可能会走到一起了。听了妹妹的话，想起王辉对妹妹的一片深情，我当然相信这是真的，就由衷地替他俩高兴起来。
妹妹和王辉的签证都很顺利，八月份就顺利地飞往了美国。